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尤文图斯本赛季一度跃升却又崩盘，一如阿莱格里“二进宫”希望变为失望。踏上“囧途”的“囧叔”，早已不是昔日的自己，他还有机会翻盘吗？

尤文图斯客场0比1负于拉齐奥第二天，是意大利的复活节。斑马军团拥趸回到家里，砸开巧克力蛋，发现里面空空如也。2021年夏天，阿莱格里回到孔蒂纳萨，尤文世界庆祝过自己的“复活节”——人们相信这位赢家主帅可以让球队重焕新生；现如今，这已经是他“二进宫”执教的第三年，当初的美好期望全部落空。拉齐奥一役赛后，尤文主帅如此评论：“我们踢得很差，但现在需要保持镇定。”

这话从阿莱格里口中说出，令人哑然失笑，因为他本是意甲赛场上脾气最火爆的主帅：2015-16赛季中段，尤文图斯客场3比2险胜弱旅卡尔皮，是役博努奇在补时第2分钟打入乌龙，可球队后防随后继续犯错，卡尔皮在2分钟后得到绝平机会，却将皮球踢偏。心有余悸的阿莱格里怒不可遏，他粗暴地拽下外套，将它扔到了空中，留在脖子上的领带随风飘动。

那是阿莱格里“尤文一期”留给人们的最经典画面。赛后，尤文主帅更改了自己的社媒签名：“丢掉外套总比丢掉积分更好！我们不能总是#保持镇定#”后来，阿莱格里注销了社媒账户，却在随后的执教生涯中一直践行着这句话。

怒火转移

回归尤文后的阿莱格里年岁渐长，可脾气不见消退：本赛季尤文客场1比0战胜AC米兰，米雷蒂在补时阶段的传球选择让球队主帅暴怒，后者又一次扔掉了外套，并在长达70秒的时间里上演了一出行为艺术：他先是踹飞了边线处的水瓶，又怒踹场边的广告牌，口中不停咆哮，到最后甚至把领带也扯了下来。替补席上的科斯蒂奇和加蒂等人目瞪口呆。

2015年12月的卡尔皮，阿莱格里正在冲击意甲7连胜。尤文当季开局不利，联赛前10轮一直处于积分榜后半区，然而从第11轮到第36轮，战绩是惊人的26胜1平。卡尔皮的那一幕彰显了阿莱格里的完美主义，这让他打造出了意甲历史上最恐怖的抢分机器。

2023年10月的圣西罗，阿莱格里完成了对AC米兰的超越，并距离榜首的国际米兰一步之遥。尽管在公众场合中无数次强调本队无意争冠，但在那疯狂的70秒里，人们能够看到阿莱格里到底有多看重强强对话中的3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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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回到今天，阿莱格里已经完全将目标锁定在欧冠资格。他不再吹毛求疵，依然时而愤怒，只是对象从场上的球员变成了场边的记者。3月17日，在率队主场0比0闷平热那亚之后，尤文主帅与意大利天空体育记者进行了这样一番对话：

记者：“为什么球队过去8轮只赢了1场？”

阿莱格里：“没搞错的话，我们在积分榜上还排在第3名。你真的知道如何当一名教练吗？我可不知道如何做一名记者。因此，我绝对不会试图教育一名记者怎么做记者，只会虚心请教。”

记者：“我可以回答你。那么我再换一种问法：为什么过去8场只拿到了7分？”

阿莱格里：“我也可以问你，为什么前19轮我们拿到了46分？”

记者：“这不是一个真正的答案。”

阿莱格里：“你提的也不是一个真正的问题。如果你问我一个更聪明的问题，我会回答你的。”

主持人试图缓和冲突：“我们在这里就是为了去理解，和您一起……”

阿莱格里：“你们不需要理解，你们只需要提问题，这是两回事。你们又能理解什么？球队是我来执教的，不是你们去理解的。”

阿莱格里的“你行你上”式逻辑，从根本上对媒体的存在意义提出了怀疑，也冒犯了整个意大利媒体界。曾几何时，言辞风趣的“囧叔”是记者们喜欢的采访对象，他与媒体圈的关系也全然不若今日般紧张：差不多整整三年前，已经赋闲将近两年的阿莱格里做客天空体育的演播室，与记者们畅聊一个多小时。人们被他对足球的热爱所感染，而由于皮尔洛的尤文在此前刚刚主场0比1输给贝内文托，阿莱格里头顶的救世主光环，从未如那一刻般强烈。

因人制宜，毁人不倦

在联赛五连冠、欧冠两进决赛的全盛期，阿莱格里最主要的信条是“因人制宜”。从2014年接手尤文，到2019年离任，他的锋线主将从特维斯换成伊瓜因，再升级成C罗，中场的配置则从一开始的“MVP”，变成了后面的皮亚尼奇、马图伊迪与赫迪拉，不同的人员带来不同的风格，不同的风格需要适配不同的战术，阿莱格里的首选不是让球员适应自己，而是让自己适应球员。

从这个层面上来说，阿莱格里的执教法则，很容易让人想到另一位意大利教头安切洛蒂。不同之处在于，64岁的安切洛蒂一直在革新，他靠妙手平衡着贝林厄姆和维尼修斯，让英格兰中场进阶到全新境界，也帮助皇马度过了前场无中锋、后场伤病潮的困境；相比之下，比他年轻8岁的阿莱格里，看起来反倒已经进入了执教生涯的黄昏，他无法发挥创造力为球队量体裁制战术计划，也丢掉了此前最擅长的东西。

如今的阿莱格里，俨然成了麾下才俊们成长的最大障碍。典型的例子首推费代里科·基耶萨：“囧叔”回归尤文时，意大利边锋刚刚来到了迄今为止的生涯最高点，作为国家队前场头号爆点在欧洲杯夺冠道路上立下奇勋。而在此前的俱乐部赛事中，他同样曾经在欧冠赛场上成为主角，几乎以一己之力避免了尤文被波尔图淘汰的命运。

阿莱格里显然不那么喜欢小基耶萨。上任后的第一场国家德比，他就让后者坐上了替补席，取而代之的是纪律性更强的贝尔纳代斯基。当然，小基耶萨的运气也不太好，他在2021-22赛季中段重伤，缺阵将近一年，回归后也是小伤不断。上赛季踢得断断续续，本赛季小基耶萨终于得到了大量稳定的出场机会，但除了赛季初的一波高光外，表现还是不令人满意。很多人相信，他在尤文踢的根本不是自己最适合的位置。输给拉齐奥的比赛，是尤文本赛季第一次舍弃352阵型，可从上赛季初就一直使用同一套体系的阿莱格里，很难在短时间内用433带来奇效。

比起紫百合前队友，弗拉霍维奇对双前锋的体系更加适应，他本赛季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腹股沟伤势困扰，也回到了高效的进球节奏，可“持续性”仍是非常大的问题。当弗拉霍维奇偃旗息鼓，尤文全队在进攻端的灵感就完全干涸。阿莱格里对个别球星有着极强的依赖性，前中后三条线分别靠弗拉霍维奇、拉比奥和布雷默撑着，当他们停赛、伤缺或状态不佳时，整支球队在场上的竞争力骤然下降。

档次差距？

阿莱格里在整个赛季里都在输出一种基本概念：尤文的阵容本身比国际米兰有档次上的巨大差距，要想争冠需要一个奇迹。果真如此？由于本赛季无缘欧战，尤文在去年夏窗没有进行任何实质性的引援，主打减负思路，可俱乐部的球员工资税前总额依然达到1.26亿欧元(此处已经计入波巴兴奋剂事件带来的影响)，冠绝整个意甲。如果考虑球员的转会费总和，尤文的阵容引进成本高达4.57亿欧元，同样是意甲第一，比蓝黑军团(2.61亿)几乎多出足足2亿。

本赛季次回合的国家德比，让尤文受到了巨大打击。梅阿查的90分钟，清晰地展示了两队之间实力的巨大差距，也直接导致斑马军团对争冠前景心灰意冷，此后的比赛接连失分。可国际米兰为什么花了少得多的钱，却缔造出了一支强得多的球队？管理层的经验差距和思路差异，自然是一种解释，但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：大部分球员都能在小因扎吉手中变得比之前更好，而在阿莱格里治下，很多人踢得越发平庸，甚至变得越来越差。

三年前的那个夏天，和阿莱格里一道来到尤文图斯的，还有萨索洛的中场发牌器洛卡特利。与此同时，和AC米兰合同到期的恰尔汗奥卢以自由身加盟了同城对手。在当时的很多人看来，比起优点突出、缺陷同样明显的土耳其中场，新科欧洲杯冠军有着更强的技术潜力。今天，恰尔汗奥卢已经转换角色，成了欧洲最好的后腰之一，而洛卡特利变得越发循规蹈矩，三年来进步极其有限。

洛卡特利并不是最糟糕的案例。凯安的尤文生涯，从时间线上与阿莱格里的履历重合度很高，两人都在2019年离队，又在两年后回归。对凯安的使用，是尤文主帅执教水准倒退的又一例证：当年19岁的凯安在激烈的队内竞争中赢得空间，在意甲6场打入6球，并在国家队继续连场破门，被认定为意大利足球的未来锋线正主；现在24岁的凯安沦为锋线的末位替补，冬窗租借西甲的交易也因为伤病恢复缓慢而告吹，他已然变得锐气全无，场上作用全靠消耗，本赛季的进球和助攻为零。

下课钟声

阿莱格里反复调整着外界对这支球队的预期。2022年夏天，尤文主帅在美国行期间豪情万丈：“在一个无所收获的赛季过后，我们有责任去赢得联赛冠军。”去年夏天，他先是在采访中表态“我从未说过不会为了冠军而奋斗”，又在赛季初表示联赛前四是“最低目标”。然而等到今年2月，健忘的阿莱格里在对阵弗罗西诺内赛前回怼记者：“最低目标？不！欧冠资格是我们本赛季的主要目标。”

不敌拉齐奥意味着尤文9场联赛只拿下7分，前方的AC米兰渐行渐远，身后的博洛尼亚脚步渐近。作为一名结果主义者，阿莱格里可以用成绩和锦标回击任何形式的攻讦，可一旦“结果”也不令人满意，他失去的就是全部阵地。阿莱格里会在季末下课吗？2021年回归时，他签下的是4年合约，税后年薪高达700万欧元，这让他与穆里尼奥并列成为意甲第一高薪主帅，并在后者下课后独坐这把交椅，也让斑马军团与他分手的成本变得相当高昂。

当然，摆在阿莱格里面前的并不是一条绝路。如果能将后面该拿的分数都拿到，尤文的欧冠资格应当可以保证；意大利杯赛场上，实力最强劲的米兰双雄都已经出局，尤文甚至可以被认定为最大热门，倘若夺魁，那将是“囧叔”二期的第一座奖杯。联赛前四+意大利杯冠军，或许足以让尤文的这个赛季得到相对积极的评价。

可奖杯就一定能保住帅位吗？萨里率领尤文拿到了迄今为止的最后一个联赛，皮尔洛在执教处子季带队捧起了两座奖杯，他们都未能逃脱季末下课的命运。相比之下，阿莱格里显然更加熟稔教练的生存法则，可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：人们对他的评价方式，早就不再基于“冠军主帅”的标准。 

本文作者：沈天浩(发自意大利)

本文原载于第888期《足球周刊》

发行日期：2024.4.10

图片源自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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